◎就一壶酒，试写一场雪

慢走的云

      

一壶酒没喝完，就有雨点洒向江湖

晚来烟霭，雨夹雪。有人在城头打开折扇

亮出富春山居图的落款

小舢板载来雨意，一下一下敲碎酒壶

趁他们听西皮流水，唱奈何天

我急忙赶出心上的鹅毛

如赶一群晚归的羊

            

再没有大雁口吐人言，云中落下的

不是锦书，丝巾女孩关上窗户。一天将暮

溪水尽头，你还来不及

把马缰拴到梅花树上，野径无人

你准备牵马离去。浣衣的女子

手被冻得通红，她蹲在下游的河岸

没能拾到一片梅萼的问候

        

骑士们全被堵在了黄河渡口

冬天越来越辽阔。等大河封冻

就有蹄声越过冰面。那时，他们打马下江南

捡起河边的骨头。人群聚集

不知是想认出一张脸还是送别

后来南京变为扬州，有白衣书生

在一卷旧胶片里哭

      

山中才数日。靠，真有山中吗

采薇之人活该饿死

何况那么多人思贤若渴放火烧山

以至冬天的野兽无处藏身，避入人群

模仿远行的商旅。归来，街巷中飘出羊膻味

与君把一盏，听听这风声

鹅毛雪里，一只狗走失在年关

  

如此荒凉，陌上草发出细碎尖叫

皮靴踩紧新挖的泥土，把钟山埋进去

就当什么事都没发生过

没能等到马放南山，就有人建起武圣祠

翻开一本名将录，人头落地

妇孺流落街头。我就着雪

又喝了一口

        

去年今日，人面桃花虚置

我写国家公祭日，阳光依旧照亮

寺院的金顶，纪念碑，和穷人的屋檐。雪

不出声，等晚钟惊走暮雅，它们在北风里喧哗

一阵。我沿泥泞的乡间路走回去

陇上雪变为城中雪，让惯看桥边芍药的

眼睛，不敢直视

         

喝到第七天，白毛风卷起鹅毛雪

雪里的记忆，洒落成一阵鸣笛，盲从而蛮横

我们有中秋，月半，有年末的压轴大戏

有残缺的月亮被抱在怀里。亿万雪花做梦

梦见长江漂下一具死尸，从秦时月色

到元帝国的马蹄。没人相信

连绵的盛世，会反复饿死一个诗人

                                 

张小舟，2015年12月13日星期日

唐娟

欣赏了，好久没来逛，发现好多新作品，好作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