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通（2015年8月）诗歌习作

杨通 · 发表于 2015-9-9 10: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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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通（2015年8月）诗歌习作

■在时间里，我只是一具无为的挂钟

……“如同波光挣脱不了流水，你不可能逃出时间的笼子
除非，死亡很爱你，把你磨成灰，还得与风很亲密，才能带走你
你无论如何强大，都会被时间处理掉”……

时间如此庞大。我相信，今天的阳光，也会辽阔得足以令我悲伤
昨夜，一直在墙上走动的木质挂钟，仿佛突然停止了报时
曾经那么鲜活的生命，就甘心成了一具腐木
让一件死亡的饰品，轻易地击垮时间的坚无不摧

时间如此虚无。从莲的词里步出的清风，吹拂着一位窈窕的女子
把这个夏天读出的端庄，弄成一首诗歌故作姿势的模样
干涸在路上的水，幻化成一种毁灭往事的妖气

时间如此脆弱。如果我还不把这仅存的一点点爱交给一个人
今夜，我将继续失去月光的恩宠
大地美梦无边。温暖高悬
令众多的事物触及不到时间深处的呼吸
亲爱的，我只是一具无为的挂钟，独自在墙上走着重复悲伤的圆
2015-8-5

■想你的一天

你不出现的时候，我的花园多么空旷，且又动荡不安
想你的时候，我的庭院如此安宁，且芬芳弥漫

整整一天，一只鸟，在树上，不为我所动
时间，天籁一般，隐向神秘的黄昏

梦中，《聊斋》里的美艳女子，在隔壁
把夜晚弄出妖娆的声响
令我销魂
2015-8-7

■我想在时间的坑道里不见天日

我怕这些经久的积雪慢慢融化
我怕水落石出。我不想现身于纸醉金迷的视野
怕喧嚣的尘世弄脏自己。我想继续沉睡在干净的黑暗中

虽然明媚的阳光不能让清晨退回到夜晚的巢穴
虽然上帝说：只有死了，你才不会醒来
我怕看见美丽的夕阳再次被烧毁

我怕被春风煎熬成一副疗治繁花的中药
这些种在江山上的梦，跳满了月光失眠的舞蹈
我怕我盛开的花朵是鸟语们吐出的药渣，培养不了时间新的体香

我怕我在光天化日之下，是挡住你流水的一块石头
是让你马失前蹄的一个陷阱，是你爱情果盘里最终会烂掉的
那一个苹果。我想继续沉睡在大地的坑道里
不被春花秋月阳光雨露莺歌燕舞刨开
覆盖我生命的小小土堆
2015-8-7

■塔吊

这些曾经让我在课本中千百次朗读的“新生事物”
——如雨后春笋般矗立在祖国大地上的塔吊
几乎掏空了我青春期欣欣向荣的颂歌

如今我看塔吊，越看越像一些阴险的钓竿
板着一副冷酷的面孔，钓走了我们的青山绿水
钓走了我们的良田沃土，钓走了我们的鸟语花香
钓走了父老乡亲们为追求“美好生活”而积攒的全部梦想

一个讨薪的父亲，一个失去土地而住不进房子的母亲
分别爬上高高的塔吊
他们的哭诉，撕裂了和谐的黄昏
我看见，塔吊上的夕阳，像一朵残花，坠入深深的黑夜……
2015-8-13

■我真的不愿来送你这一程
——悼黄定中先生

仅仅只是一阵卿卿我我的鸟鸣，还不够叫醒轰轰烈烈的黎明
而你逝去，往往是被动的，甚至是无可奈何的

你的江山仍然璀错，你的文字仍然彬蔚
我来到吊唁今天的中午，如同来到一个人风生水起的中年
而你并不闲看自己接近晚年的夕阳红。你的声名鹊起继续召来高朋满座
然后，你安静如往常，不再问我们广泛的心痛

我们曾经那么努力地想在纸上种一亩理想的罂粟
圣徒一样关上日子的大门，在诗歌中吸毒
直至被爱弄死；也想借一把刀，剔出生活中一些多余的词汇
如红尘悲欢，如撕心裂肺，让欲望减负，让生命缩小成一个美丽的土堆

今天，你终于“如愿以偿”了，搁下众多你曾经提携过的跟随者
以及那些在文学里追求人生真谛的聆听者
被你一直不明真相的病毒夺走了生命中最灿烂的鸟鸣
留下一纸善良的江山，留下一阙干净的诗篇，让我们以泪颂读

我真的不愿来送你这一程。我宁愿远远地凝望你的骨灰在风中飘的样子
那样，能让我感受到你的灵魂还是自由的……
2015-8-18

■在秋天的傍晚想念一个人

麻雀带着秋风，在天空转了一圈，又回来了
而我站在寂寥的河边，仍然没有像一只苹果那样优雅地老去

此刻黄昏正在渡桥，成群结队的胭脂，争先恐后地凉
而你若无其事地走在河的对岸，步履青草，独自衣袂飘飘
一晃而过的余温，像夕阳没入水中，让我的凝望不再有任何悬念

仿佛前世的红娘，错过了我无为的今生，不再为缘分指点迷津
夕阳，若是我珍藏了一世的苹果，这颗始终未动过的心
在这个秋天的傍晚，要认真地为一个人脸红一次
2015-8-19

■七夕情思

今天的玫瑰有了异常的心跳。而我的七夕没有鹊桥
“如果我还爱着你，就在此时去想你”
去想云卷云舒的银河，有我的伊人，临水照镜，起舞弄影
而我不能举杯邀明月，今天的美酒，怕等不到抒情的黄昏

今天的爱情泛滥成灾，而我仍然要对红尘守口如瓶
即使心中的火焰将要焚毁生命冷静的苍穹
我却坚持，不吐出情感的灰烬

我相信，秋风会俯下怜惜的身子，带走我相思的苦楚
这些日子里的病痛，这些生活中的药渣
是我爱你的证据，不需要玫瑰表白
不必鹊桥相会。只求你给我一缕月光
串缀我泪珠坠落的红豆，装订我想念你的七夕
2015-8-20

■悼福建诗歌兄弟作二

诗歌，是我们前世的情人。今天，你又独自约会去了么
仿佛跟着流水逃亡，不再留恋人间的悲欢

你曾说：“岸多好啊！岸上有千年晚钟”
可是，兄弟，你注定是一尾鱼……
你注定，只能在那一汪命运的苦海里挣扎泅渡
诗意的人生，汹涌着浩瀚的蔚蓝，缺失了万紫千红的繁荣

生活的毒素，如此坚韧和顽强
蛀朽了我们的躯体，我们都无法重塑金身
我们成不了佛，上不了岸。我们失语在聆听晚钟的路上

兄弟，我曾说“珍惜生前，死后不一定要再见”
可此时，我还是怕你听见我不能前来
亲自对你说出的愧疚与忏悔
咫尺之距，天涯之遥
一次的相聚，却是永世的分离，最终失去亲爱的彼此

我们如此深情地爱着诗歌，诗歌却让我们最终一无所有
而你仍然执迷不悟，借着七夕之桥，独自去了
丢下我，面对你那汪空洞的海，不知所措
2015-8-21，草成

后记：我与作二于1987年和1988年的诗刊刊授学员创作座谈会和改稿会相识，两年内分别于青岛、自贡、福州见了三次面，从此成为好兄弟。他后来生病、住院，我都知道，却不能与他通话、前去探望，更为愧疚的是他不幸去世也不能前去吊唁。谨作此诗表达哀悼之情！

■那一夜，误入歧途的阅读

那一夜，你把自己撂在翻开的书页的床上
面对文字诱人的胴体，试图剥出按捺不住的人性的深度欲望
你想证明，你是否还有能力趟过泛滥于心中的黑暗的
浑水，去摸一条邪恶的鱼

那一夜，你被误入歧途的阅越陷越深
拼尽全力，也取不出身体里那些早已无用武之地的纯情的月光
你只能努力与自己纠结不清。当你读到“人活着
已无力爬过乳房的双峰”※，你哑然失语了

那一夜，作为诗意人生的殉道者，你破罐子破摔
用曝光自己的颓废去弄脏行走于尘世的颜面
弄脏生活道貌岸然的虚伪的床

那一夜，你游弋在文字诱人的胴体上
你原以为可以跃马挥戈，登峰造极，君临天下。一阵翻云覆雨
最终被爱的传说败下阵来，英雄的时代，已一去不复返
你承认，你其实就是一个迷失于红尘乱象的乞丐

那一夜，你不得不掩卷沉思。盛行古董，乱世黄金
老朽忌淫欲。是什么，让你一念之差，毁了自己一世的清白
2015-8-22

※早年读到的一台湾颓废派诗人的诗句，作者已忘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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