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斯堡的《嚎叫》与后现代文学

如风

——改变审美趣味的歇斯底里         

摘  要：《嚎叫》是美国“垮掉的一代”诗人鼻祖艾伦·金斯堡的代表作。它以不拘的风格、充沛的情感轰动世界,被誉为“美国五十年代的《荒原》”。作者自由地表达自己的情感个性和需求,形成了以“自发性写作”为中心的独特创作观和美学思想；并把独特的、狂欢的、游戏的、反智性的后现代意识带进了诗歌，促成了文学趣味和审美习惯的革命，为后现代文学注入了新的活力，建立了后现代性的基本特征。本文尝试对《嚎叫》中歇斯底里的分析，试探寻其与后现代文学之间的关系。

关键词：金斯堡  嚎叫  后现代文学  审美趣味  歇斯底里  

    艾伦·金斯堡的《嚎叫》是作者个体情感和社会体验相结合的产物，他把四五十年代文学的反叛精神和新的探索，以及个人狂放不羁的生活融汇在诗中，通过对肉体能量的释放来解构、亵渎、颠覆神圣的传统。其内容丰富、领域广泛：从吸毒、同性恋到监狱、精神病院，都有全景式的叙写。结构上有着非常严密的逻辑性，金斯堡几乎是按照论文的格式——论点、论据、论证过程以及注解来行文的。它把独特的、狂欢的、游戏的、反智性的后现代意识带进了文学，是后现代主义文化语境中的产物。同时，作者对未来有着深刻、正义、严肃的思考，也有对游戏、荒诞、畸形的人格心理的剖析。《嚎叫》一诗开启了后现代文学的风气，奠定了后现代性的基本特征。

一、金斯堡——垮掉的一代

金斯堡，美国诗人，五十年代诗人群体“垮掉的一代”的著名代表人物之一。简·克雷默在文章中这样描写他：“一个怡然自得的、叔伯一样的人物；一个衣冠不整、和蔼可亲的人，他有一张不坏的、龇牙咧嘴的脸，一双藏在角质架眼睛后面的猫头鹰般的尖眼睛和萎靡不振颇能打动人的体态。”【1】就是这样一个人，曾因在一扇玻璃窗上涂写反犹太的秽语而被学校开除，因朋友携毒连累被冠以窝藏罪入狱，后又被迫进入精神病院，接着因寻找某种体验而吸食大麻，大学期间甚至同朋友发生同性关系。这些独特的生活经历，带给了他思想上的异常活跃，为他的创作积淀了丰富的经验和深厚的情感体验。不仅是金斯堡，其他的垮掉作家如凯鲁亚克、巴勒斯等大部分，在文学创作上都曾一定程度地依赖于这些非同寻常的人生体验。生活上的自由、放荡、堕落；行为上的激进、怪诞、疯狂，随着情感体验的加深，为他们的文学创作奠定了基础。他们靠毒品、酒精、暴力和对极乐的追求来诱发疯狂，他们把诗句、身体、性高潮甚至自己掷向那个时代来遏制沉沉的死气。

《嚎叫》发表于1955年,人们对猖狂于50年代上半期的麦卡锡主义仍然心有余悸，政府控制舆论，迫害异己，排斥“非正统”。美国社会弥漫着狂热的冷战情绪。反强权政治、反主流文化的声音在高压之下的挣扎反抗显得势单力薄。金斯堡的这首诗深受惠特曼率真和激情的长句的影响，同时也接受威廉斯“无需理念，理念寓于事物”的理念，最终形成了自己创作诗歌的“延长时节奏新技巧”风格，成为垮掉一代的代表人物，其成功之处不仅在于出色的艺术技巧，更在于诗歌独特的艺术魅力和情感魅力。这首诗的开头是“我见到的我们这一代的精英被疯狂毁灭”，【2】这一声痛苦的嚎叫是对美国社会现实的控诉，同时也是对五十年代美国审美趣味的一次颠覆。此作一出，逐渐成为了像《查泰莱夫人的情人》一样被批判和攻击的对象（霍兰德就曾说《嚎叫》是一本糟透了的小册子），但金斯堡依旧做着自己的事，他的全身心投入，终于使众人明白，金斯堡不是为了取悦他们，而是为了改变大众的信仰。其风格也同当时学院派盛行的“矫揉造作，遁世避俗，无病呻吟，病入膏肓”【3】的风格有着极大的不同，产生了一种新的情感。这种情感与政治、道德乃至宗教相联系，具有浓厚的个人色彩；同时也表现了一代人对时代的不满和思考；这是具有试验性的先锋代表。

金斯堡的所作所为(包括他的文学创作和一言一行)就是要从改变人们最基本的习惯常理入手，逐渐改变人们信仰，树立一种新的文化价值和审美规范，他不仅是美国史上伟大的文学家更是伟大的改革家，也是灵魂的工程师。无论是从生活体验还是从文学创作上来说，以金斯堡为代表的这个特殊群体，代表着一种新型的文化，一种新的意识和希望。

二、金斯堡的《嚎叫》

    《嚎叫》的第一句是：

我看到这一代精英被疯狂毁灭,饥肠辘辘赤身露体歇斯底里忍饥挨饿歇斯底里

拖着疲惫的身子黎明时分晃过黑人街区寻求痛快地注射一剂针……

他的一声惊世骇俗的长吼，发起了向美国主流文化的宣战。诗歌是“垮掉一代”青年文化人发自肺腑的控诉，是被逼入死角的困兽的愤怒“嚎叫”。正因为如此，同《荒原》相比，《嚎叫》并没有昭示一点希望，而是彻底的撕心裂肺的绝望，“最大的悲哀莫过心死”，而当这个世界的精英意识和精英精神都已死灭之后，这个世界的最后曙光也就熄灭了，剩下的只是那些寻找大麻和致幻剂的生命躯壳了。在诗歌的感情奔泻中，读者能够感受到一种精神的震颤，如火山爆发，将绝望、愤怒和所有压抑的哀怨怒气在狂暴中一起发泄出来，呼天抢地，让人感到血脉贲张，心跳加剧。强大的语言冲击力，成功地穿透了当时笼罩在美国的文化铁幕。《嚎叫》的语言无疑是当时文化环境中最合适、最有效、最能言辞达意的。

作者也有意让读者看到一幕幕恶心的画面，就像闻一多的《死水》一样，总是把最丑恶的东西展示给人看，但这总能带给人发自心底的震撼。“这是一个死寂的世界，没有一点希望，没有一点光明，也没有一点人性”。那些整天处于疯狂状态的醉生梦死的人，现代都市文明中疯狂的大众、而尤其是青年人的行为表现，让读者感到异常的愤怒，其情感再次达到一种高潮，情感的压抑和爆发迫使读者毫不间断地把整首诗读完，去探寻这群病态的年轻人，探寻这个异样的世界。

他们失声恸哭在白色凄凉的体育馆内一丝不挂在如同骷髅般的机械前颤栗不已

他们狠咬侦探的后颈在警车里高兴得大叫因为没犯下任何罪过无非出于发狂鸡奸酩酊大醉
??他们跪下嚎叫在地铁里从车顶上被拖下犹如挥手抖动着生殖器和手稿
??他们任凭神徒般的摩托车手顶人屁眼兴奋极了发出怪叫
??他们放纵口交也被那些人间六翼天使，那来自大西洋和加勒比海的水手拥抱和爱抚
??他们性致勃勃寻欢在早晨傍晚在玫瑰园在公园在墓地草坪任他们的精液泄流来者不拒
??他们不停地打着嗝本想格格痴笑几声可到头来却在土耳其式隔板浴室啜泣叹息碰巧那金发赤裸天使举起一柄长剑劈向他们
??他们失去了爱伴只好听命于三个独眼命运老悍妇一个是异性恋钟情于美元一个从子宫外眨着眼而一个无事可做一屁股坐下正从工匠织机上把智慧金线剪断
??他们肆意狂热交欢握着一个啤酒瓶拥抱一个爱侣手拿一盒香烟一支蜡烛从床上摔下，又在地板上客厅里继续最后精疲力竭靠在墙上恍恍惚惚幻想直落最后的阴门躲开意识高潮……

从上面我们不难看出，这群完全醉生梦死，甚至没有一点觉醒意识的青年人，根本没有什么追求和目标，余下的只是那些空空的躯壳和刺激、迷幻。然而，正是这样一群疯狂的人，在常人看来这群人是不和当时时宜的。正如鲁迅笔下《狂人日记》中的“狂人”一样，他们都是一群“精神病患者”，可正是因为他们独特的视角以及特有的思想感悟，对现实有着最为深刻、本质的理解并且在最后发出那撕心裂肺的呐喊，这一声呐喊是平地的一声春雷，具有唤醒人心意识的重大震撼力和启发作用。在金斯堡的这种形而上的思考和情感的探索过程中逐渐被荒诞的现实所取代，表现为后现代的反智性特征。【3】

金斯堡在诗的第二部分也有对火神摩洛克的呼喊：

摩洛克!摩洛克!噩梦般的摩洛克!缺乏爱的摩洛克!精神摩洛克!摩洛克人类无情的审判官……

此段似乎是要对传统的某种精神价值的追求，寄希望找到堕落精神的一种寄托。但这里所谓的火神不再是一种可以给予这个世界秩序公正的化身，而变身化成了人们有价值的生活的戕害者：

    是什么水泥合金的怪物敲开了他们的头骨吃掉了他们的头脑和想象?

    火神他钻入我幼小的灵魂！火神在其中我是没有形体的意识！火神他吓跑了我天生的乐趣！火神我抛弃他！  

作者以摩洛克来比喻当时的美国：那个有钢筋混凝土建造起来的现代监狱，那个有现代大机器主宰的人间地狱，那个由拜金主义、战争叫嚣、种族歧视等气氛笼罩的精神病院，这就是作者所理解的四五十年代的美国。他把现代文明当作一种邪恶势力，当作是毁坏了人们健康生活的根源，这是对社会现实的一种强烈的抗议。同时也对美国的社会制度、道德伦理规范进行了极度的怀疑和强烈的否定。

面对这样的生活和现实，文人金斯堡能做什么呢？有的只是那无力的呐喊，既不能改变什么，也不能给人们救命的稻草。于是这群年轻人变成了“垮掉的一代”,他们在这醉生梦死中来看待这个世界、对待生活，对待自己，他们就以这样一种游戏的态度在现代社会发出了自己微弱的抗议，渐行渐远地改变着这个世界。终于，到了六十年代，大众逐渐深切体会到现代都市文明给人类精神、文化的禁锢和戕害，“垮掉的一代”终于成功地完成了历史的使命，启迪了人们的意识以及对现实的思考。

三、《嚎叫》的后现代光辉

    后现代文学之所谓为“后现代性”是与现代主义文学有着本质的区别的：主旨的嬗变是二者最根本的差异。现代主义是以认识论为主旨的，后现代主义是以本体论为主旨的【4】。日常生活的快节奏和人类精神的空虚以及个体灵魂的极度缺失造就了“后现代”的审美观。

第一  后现代文学表现了一种强烈的反智性的特征。（上面已有涉及，故略）

后现代文学的反智性特征首先是得益于后现代文化意识的萌芽和发展，它是一种文化氛围,不仅在文学和艺术，其他学科门类更是如此。在文学解读和鉴赏过程中，割离文化背景来谈文学是万万不能的，只有将其置身文化大背景中，才能充分而全面地理解那个时代的发展特性。文学只是一种话语虚构，后现代作家和诗人彻底地抛弃了传统文学的种种清规戒律，丢掉了逻辑和理性，或者表现为元小说、戏仿（巴塞尔姆对《白雪公主》的戏仿）,或者表现为荒诞派戏剧等，体现了后现代文学的一种反智性的特征。【5】

第二  后现代文学表现一种反精英意识。

    后现代文学打破了文化精英和大众之间的界限，他从西部小说、科幻小说、色情文学以及一切被视为“亚文学”的体裁中汲取营养，在构筑自己的文学世界过程中，建立起一种以大众为基础的百姓文艺。自当尼采在十九世纪中期喊出了“上帝死了”,西方世界便陷入了一场深刻的精神文化危机之中，启蒙思想家提出的“永远公正、永恒正义”的理性王国的宏伟蓝图曾经具有无穷尽的魅力，但却在当今现实中被打得粉碎；人们在寻找那已经失去的精神家园，寻找自己生存的意义和价值，在努力重建启蒙理性的宏伟大厦。但经过了近一个世纪，他们不仅没有找到自己的安身立命之所，相反人们的危机感和灾难感却愈益加强【6】。

此时，要让人们的思想彻底的解放出来，获得绝对的自由，就必须建构一种新的文学话语，并在文学界发起一场思想革命。“垮掉一代”正是遵从了这样的思想，不断地在文学领域发掘出一种大众文学，来反对传统的精英文学，这就消解和颠覆了传统的理性精神，毁灭了近代的精英意识，也打破了人类传统精神活动形式，同时也突破了哲学、历史、地理、文学的界限，甚至打破了艺术、生活和游戏的界限，而形成一种独立自我意识的萌芽和发展。

四、总结  

后现代主义的萌芽和发展，打破了传统的思维和模式，新型的价值打破了当时死气沉沉的社会，填补了大众精神的空虚，一举改变了人们的审美趣味。一声呐喊，开启了垮掉一代的嚎叫诗风，在常人看来，这群垮掉的诗人，他们酗酒、追求精神体验、追求性高潮，是无可救药的一代。在美国现代都市文明盛行和高速发展的时代，一切都是那样的显眼、特立独行，他们是一个十足的“精神病群体”。但正是他们沉醉其中却又以独到的眼光和特有的方式对美国现存秩序发起疯狂的挑战。所以他们把一切都看得清清楚楚，正所谓“举世皆浊我独清，众人皆醉我独醒”。

金斯堡、凯鲁亚克及其“垮掉一代”的成员在二十世纪中期美国历史上不平凡的年代里，以他们特有的方式反对强权，痛苦并执着地在不同的方向上进行探索，但又统一指向现实，为美国社会文化和文学的发展做出了贡献。他们敢于反抗、敢于探索的精神是值得古往今来无数文学家和作者引以为鉴的。人类的探索永远不会有最后的成功，因为那是一条没有终点的路，只有在这条路上不懈地探索，“人”才成为真正的人，认得本质才能被发掘出来。垮掉一代的探索，是对社会现实的清楚认识，是对现实的猛烈批判，是对未来的殷切期望……

以上观点，纯属个人不成熟的一些看法，其中难免有失偏颇不正之处，对于《嚎叫》的分析和研究，恰如管中窥豹，分析不足十一，小生拟从一部分入手，错漏之处在所难免，望老师批评雅正！

从《圣经文学研究》到《二十世纪西方文学研究》，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返，不知道以后还会不会有机会再领略邱哥的风采？邱哥的课，邱哥的风格都无一例外地指向了后现代主义，具有后现代的色彩，萌发出人性的光辉。邱者，真乃大学奇葩也！

参考文献：【1】莫里斯·迪克斯坦《伊甸园之门：六十年代美国文化》，方晓光译，上海外语教育出版社

【2】艾伦·金斯堡《金斯伯格诗选》，文楚安译，四川文艺出版社 2000年

【3】马汉广《西方后现代文学与文化研究》124页，黑龙江大学出版社 2007.12

【4】布莱恩·麦克黑尔 《现代主义文学向后现代主义文学的主旨嬗变》北京大学出版社 1991年

【5】邱永旭《二十世纪西方文学研究》 117页

【6】马汉广《金斯堡嚎叫与后现代意识》中国期刊网

何城

顶读！！！！

天水

学习。

如风

不敢当